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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澎湃新闻·私家历史与抗战文献数据(shùjù)平台(píngtái)合作，推出“抗战回望”系列，选取抗战期间的报纸、图书、日记等史料加以介绍，希冀(xījì)带领(dàilǐng)读者前往历史现场，触碰抗战时中国军民的精神与生活。 本文介绍《各县巡视工作报告》一书，一方面展现抗战初期阎锡山与(yǔ)中共(zhōnggòng)合作抗日的一个侧面，另一方面(lìngyìfāngmiàn)部分还原当时山西各地方政权的工作实态。 《各县巡视工作报告》一书由由第二(dìèr)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zhàndì)总动员委员会组织部编印，出版时间不详(bùxiáng)，不过根据内容大致可推断这(zhè)本书出版于1939年。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也简称战动总会、战委会、动委会等。 随着华北局势的不断紧张，阎锡山逐渐认识到和中共(zhōnggòng)合作的必要性，他曾指出：“我们是立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哪一个鸡蛋也不能踩(cǎi)破。”正因为阎锡山政权处于(chǔyú)国民党、共产党(gòngchǎndǎng)、日军三方势力的夹缝(jiāfèng)中，故其因应于现实的变化而不断变化自身的政治策略。抗日战争(kàngrìzhànzhēng)全面爆发以后(yǐhòu)，阎锡山政权的生存空间大幅度受到压缩，毛泽东即指出阎锡山等华北军政人物“做法完全脱离民众，挫败之后失去胜心，整个华北战线酝酿着极大危机”。于是，在牺盟会、新军之后，又一个阎锡山与中共合作的产物——战动(zhàndòng)总会(zǒnghuì)于1937年成立了。1939年，因阎共关系紧张，战动总会宣告结束。 战动总会(zǒnghuì)的(de)成员由各省政府代表、各战地军队代表、各有关民众团体代表组成。其中，续范亭（因其身份相对较中立，故为双方共同接受）任战动总会主任委员(wěiyuán)，中共方面，则有邓小平、彭雪枫、南汉宸、程子华等人任战动总会委员。刘少奇认为，战动总会类似救国会，“是(shì)战争动员机关(jīguān)，是团结群众参加与援助抗战的机关，也是游击战争的准备机关、组织机关和(hé)领导机关”。具体而言，战动总会的任务如下(rúxià)： 运送和(hé)招待伤病人员。 组织战地的侦察敌情(díqíng)、封锁消息、战地准备。 由此可见，战动总会的(de)主要任务在于武装斗争与发动群众方面，而本文介绍的这本书(běnshū)亦是以巡视各县的地方武装等工作为主。接下来，就让我们通过其中对地方武装的巡视报告来一窥抗战初期山西(shānxī)的动员(dòngyuán)实态。 这次巡视工作的(de)范围(fànwéi)包括保德、河曲、偏关、神池、宁武、崞县、朔县、五寨等晋西北(jìnxīběi)八县。在一开头，该书即称“本集内载着地方驻军情况(qíngkuàng)以及我们工作同志的姓名，为了对工作情况更明确的了解，这是完全必要的，但阅读本集的同志务希特别保守秘密”。此外(cǐwài)，该书为油印出版，行文多有(yǒu)不通顺(tōngshùn)之处，同时夹杂部分山西方言，其中部分历史人物的人名(rénmíng)与今天一般通行的人名有出入，不过这些基本上不影响阅读，反而体现出这份史料区别于一般铅印并规范出版而传播更广的史料，具有相当高的价值。 作者巡视完八县的自卫队编组、工作(gōngzuò)情况后，认为八县中五寨工作最好(zuìhǎo)，朔县、保德次之(cìzhī)，以河曲最坏。具体而言，五寨县自卫队合计(héjì)有3379名自卫队员，稍为次之的朔县自卫队大约有6998人，保德县自卫队合计有3632人，其人数占(zhàn)全县壮丁的三分之二。至于最差的河曲县自卫队，其工作现在则还没有开始，只有了一个计划而已。不过，仅仅(jǐnjǐn)从(cóng)自卫队的人数来看，并不足以反映各县办理地方武装的好坏，有必要分析各县自卫队的具体工作情况、环境与巡视者本身的个人思想(sīxiǎng)。 就每个县(xiàn)地方武装的领导者来看，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该书在总结中指出，各县(gèxiàn)武装部长关系自卫队工作很大(hěndà)，如河曲、偏关武装部长未确定，自卫队工作故而没有开展。回到上述那四个(sìgè)县，五寨县战动会武装部部长曾在马占山部工作，而其副部长魏怀礼，则为“八路军(bālùjūn)代表”。值得一提的是(zhídéyìtídeshì)，魏怀礼同时任(rèn)中共五寨县委书记（后为中共七大(zhōnggòngqīdà)候补代表，建国后历任中共甘肃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中共陕西省委常委、陕西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中共陕西省委监察委员会(wěiyuánhuì)书记等职）。稍为次之的朔县，其战动会武装部部长侯绍贵（一名侯建华）亦为八路军所派出(pàichū)，同时任中共朔县委书记（建国后任湖南、四川两省的地质局副局长、省委委员等职）。 保德县该书未指出具体的(de)领导(lǐngdǎo)干部，至于河曲县战动会武装部部长则是由当(dāng)地阎锡山所属部队担任，常常随之更(gèng)换，同时武装部内又没有干事负责自卫队的工作(gōngzuò)。更重要的是，从前该县征兵是采取硬拉硬派的方式，但却以组织自卫队相号召。到真正要来组织自卫队时，老百姓自然认为还是欺骗他们去当正规军。由此可见，仅就这四县而言，由中共领导的地方武装确乎要比(bǐ)其他势力领导的地方武装成绩要好。 除了该书认为(wèi)开展较好(hǎo)的(de)五寨县、朔县以外，宁武县与神池县的战动会武装部部长皆为八路军一二〇师派出的干部。宁武县的地(dì)方武装才刚刚开始组建，自然无法比较，而神池县的地方武装表面上来看亦开展较好，但是该书指出，该县自卫队的十七名中(zhōng)队长（每主村一个，当时山西(shānxī)有(yǒu)单独一个村庄组成一个行政村的，也有数个村庄组成一个行政村的，其中主要的村庄为主(wéizhǔ)村，附属的村庄为附村(fùcūn)）中，农民很少，大部分是知识分子和小学教员。该书认为他们工作热情不够，自己不参加自卫队的训练工作，只是检查小队长的训练工作。故而对这些人应该要建立很好的巡视检查制度，在检查工作的过程中，对于不堪造就(bùkānzàojiù)的干部应不客气地加以淘汰。 神池县(shénchíxiàn)的这一缺点未必不是事实，不过这里(zhèlǐ)对成分的强调与对知识分子相对的不够信任，同时(shí)并反映出了这份报告撰写(zhuànxiě)者自身的中共背景。该书撰写者的这一背景，是否会使之在评述各县地方武装工作(gōngzuò)时偏袒由八路军领导的一方呢？如上所述，开展工作最好的五寨县战动(zhàndòng)会武装部部长并非八路军，而另外由八路军领导的宁武县与神池县也并非工作开展较好的县份，故而这一可能性较小。值得一提的是，战动总会作为(zuòwéi)中共与阎锡山(yánxīshān)合作抗日的组织，事实上“同党的工作是密不可分的”，“党的机关隐蔽在战动总会和各级动委会之内，许多县、区党的书记就是县、区动(qūdòng)委会主任或组织部长。”前述魏怀礼、侯绍贵二人(èrrén)即可作为这一说法很好的注脚。 组织机构方面，每个(gè)(měigè)县自卫队(zìwèiduì)各有(yǒu)(yǒu)一定差异。保德县自卫队的小队长由队员中选举，大部分是农民，退伍军人(rén)占少数。各区战动会(zhàndònghuì)武装部长则(zé)差不多都是兼职工作，影响工作的开展。神池县自卫队则分成青年队（16-25岁）、壮丁队（25-35岁）、担架队（35-45岁）。其中，每村有二十副担架，锄奸工作方面，主村有锄奸队员10-15人，附村有锄奸队员3人。朔县自卫队分为4个支队（区）、18个大队（新主村）、49个中队（旧主村），其所有干部中，脱产干部共计139个，可见队伍的庞大。五寨县自卫队则分为3个大队（区）、17个中队（主村）、55个小队、257个分队，担架队则有1570名队员，417付担架。此外(cǐwài)，该书认为(rènwéi)各县(gèxiàn)基本都没有把会议、报告、巡视等制度很好的建立起来。 偏关抗日游击(yóujī)根据地略图 工作(gōngzuò)与训练(xùnliàn)方面，保德县自卫队的(de)放哨制度瓦解，其日常训练中，军事与政治两方面的训练不能联系起来，而太偏重军事方面。偏关县自卫队，则由县战动会武装部干事下乡整理自卫队的组织(zǔzhī)，同时训练自卫队，但是因为是流动性的（每村住一天），事实上起的作用并不大。全县每个角落都有(yǒu)自卫队的空架子，但只有两个村子进行过训练的工作。并同样重视了(le)军事，忽视了政治。神池县自卫队每星期训练一次，为时一天，然而该书认为时间太长，而以二(èr)、三小时为宜。 朔县自卫队(zìwèiduì)以村为单位进行训练，每三天一次，每次一小时，早为军事，晚为政治(zhèngzhì)。中队（旧主村(zhǔcūn)）十天集训一次，大队（新主村(xīnzhǔcūn)）半个月(yuè)检阅一次。每个月县战动会武装部工作(gōngzuò)员下乡一次。工作方面，比较突出的是，经过自卫队干部的政治说服，他们曾用四天的工夫便使150名逃兵(táobīng)归回原队，1939年8月初则运送伤兵166名。五寨县战动会武装部干事每月下乡视察工作，训练是以小队为单位，五天一次，每次两小时，军事、政治各半，每星期中队（主村）集训一次。崞县自卫队，则在(zài)训练方面缺少军事教材。 五寨县(wǔzhàixiàn)自卫队武器清单 经费与武器方面，神池县(xiàn)自卫队，县政府以未(yǐwèi)接到(jiēdào)命令为由，未发给自卫队干事津贴。宁武县自卫队在(zài)制造武器方面，由战动会(zhàndònghuì)负责搜集烂铁(tiě)，工钱则由区公所负责。五寨县自卫队，则由村战动会、村公所负责制造梭镖，村战动会负责向富户筹措武器制造经费，自卫队的其他经费则由县政府负责。崞县自卫队的武器制造经费由区公所担负。由此可见，就这几个县份而言，战动会与地方政府的关系尚属融洽并密切，不过，战动会工作的开展与地方政府合作的密切程度各地(gèdì)之间(zhījiān)仍然有一定的差异，由此自然进一步影响到了各地地方武装的组建。 《民族革命战争战地(zhàndì)总动员委员会(wěiyuánhuì)(wěiyuánhuì)工作纲领》指出：“举凡在战地动员委员会管辖之下的各县区村一切战时动员工作，统由各级动员委员会负责实现，各级政府(zhèngfǔ)应(yīng)积极协助，不得阻抗或破坏。”“凡一切与战地动员工作有关之事件，各县政府、区公所、村公所应服从战地动员委员会之规定。”就此而言，各级政府理应(lǐyīng)支持战动会的工作，但是在现实中多少会出现一些插曲。 据(jù)薄一波回忆，“到1938年初，山西全省的(de)105个县中，有70个县的县长(xiànzhǎng)由牺盟会和决死队的干部充任，其中绝大多数为(wèi)共产党员”。仅就上述几个(jǐgè)县来说，崞县的县长本由阎锡山派出，后为动委会、牺盟会发动群众运动所赶走，并替换上了中共一方的县长。此外，宁武县、五寨县其时的县长则并非共产党员，而忠于阎锡山政权，但是(dànshì)战动会(zhàndònghuì)与(yǔ)这(zhè)两个县的地方政府关系仍属融洽。这一方面离不开中共对县长的统战工作，另一方面即便阎锡山派出的县长不与战动会合作，战动会也可通过掌握基层的区、村政权进而将(jiāng)其架空。这两个县份尚且如此，遑论其他。故而，战动会在地方上基本上是一种比较强势的存在——程子华甚至指出，战动总会作为(zuòwéi)半政权性质的机构，“实际上代替了政权工作”。 《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wěiyuánhuì)工作纲领》亦规定(guīdìng)各地驻军不得(bùdé)妨碍战动会的工作——“战区各部队得在总计划之下向各级战委会提出要求，但不得干涉动员事务。”“战地各军应(yīng)给各级动员委员会以各种必要之帮助(bāngzhù)。”“战地各军队如对各级战委会的工作有意见时，应通知各该地的上级动员委员会或呈报司令(sīlìng)长官行营改变或纠正之，不得擅自(shànzì)干涉。”但是，与前述战动会与地方政府的关系相比，这一规定在实践中只会出现更多的偏差。 1939年12月晋西事变以前，晋西北各县的(de)(de)政权多数在阎锡山手中，并且亦有相当数量的驻军，如五寨(wǔzhài)、宁武、保德、偏关一带即驻有何柱国的部队，在数量上则大大超过(chāoguò)八路军(bālùjūn)驻在晋西北各县的部队。该书指出，偏关县此时驻扎的骑二军(qíèrjūn)（军长何柱国）军纪较坏，使得当地民不聊生。尽管该地战动会的工作人员配备较强，但因军队骚扰，工作不易开展。 这(zhè)尽管亦折射了(le)战时国军(guójūn)的军地关系、军政关系，不过在抽象的军地关系背后，起主导作用的应当是阎锡山政权无法接受其他势力对自身权益的侵占，亦即本质上是派系冲突。于是，战动会自然也将随着阎共关系的恶化(èhuà)而走向终结。阎锡山与中(zhōng)共经历了这三四年的合作后，孰胜孰负，以及一方获利、另一方得不偿失的理由，多少也能从这本书中找到答案(dáàn)了。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yuánchuàng)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